专访中国平安首席投资官邓斌：低利率环境下险资配置三部曲
投资组合的规模和收益往往难以兼顾，组合规模越大，要保持同样的收益水平就越难。而当中国平安4.7万亿元体量的投资资产遭遇低利率环境时，投资的难度可想而知。
中国平安总经理助理、首席投资官邓斌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挑战。
“‘后视镜’是最清楚的，向前看永远不确定。但这也就是我们做投资最有挑战，也最令人兴奋的地方。”邓斌在近日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要在森林中找出一条自己的路来，如何去看未来的发展，我们不停地在做这样的探索。”
面对不确定的环境，邓斌在专访中分享了4.7万亿元险资的配置思路和动作，从中可以看出中国平安这一市场机构投资者对后市的判断。
3.6%是非常保守的数字
年报信息显示，面对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2023年平安保险资金投资组合实现综合投资收益率3.6%，同比上升0.9个百分点。
但另一边，基于对宏观环境和长期利率趋势的综合考量，中国平安于2023年将寿险及健康险业务内含价值长期投资回报率假设从5%审慎下调至4.5%。如实际的长期平均投资收益率未达到这一假设，会使得内含价值“虚高”，因此这一假设也被险资投资人士视为对长期平均投资收益率的要求。
从财务报表层面，即使下调了假设，2023年中国平安3.6%的单年综合投资收益率也暂未达到4.5%的要求。不过邓斌强调，3.6%是一个非常保守的数字。
据邓斌介绍，中国平安财报采用审慎原则，3.6%的综合投资收益率中未包含优质不动产和利率债的市价浮盈。
“平安险资持有超过1600亿元的优质不动产，在年报中均采用成本法来计量，每年进行折旧，这些不动产折旧后的账面价值较市值来说差距巨大。另外，我们之前配置了大量的长久期利率债，虽然这些债大部分被计入以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的金融资产，但平安基于审慎原则，在利率下行环境中这些利率债的市值浮盈也并不体现在综合投资收益率中。”邓斌说。
另一方面，邓斌反复强调了保险资金的长周期性。“保险资金这类长久期资金需要穿越宏观周期，我们通常看过往十年的综合投资收益率。即使在如此保守审慎的财会政策下，我们十年的平均投资收益率也远高于我们的假设。”
年报数据显示，近10年，中国平安保险资金实现平均净投资收益率5.2%，平均综合投资收益率5.4%，均超内含价值长期投资回报假设。
投资三部曲
邓斌也坦承，尽管近两年投资收益率的低迷仅是大周期中的一个阶段，但压力也必然存在。
“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寻找确定性的机会来做配置，确实挑战很大。”邓斌说。他在专访中重复了多遍他总结出的三条投资原则：“战略定力、穿越周期；战术机动、未雨绸缪；配置均衡、分散风险。”
从战略角度来看，邓斌认为，任何一个经济体在历史上都不会脱离周期规律。“我们不认为某个利率的状态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我们前些年有过利率高的时候，现在正经历利率逐渐下行的时期，未来我们还会经历利率上行，所以要有定力穿越这样的‘朱格拉周期’。而保险业作为经济的减震器和稳定器，是逆周期产业，我们要相信中国经济的发展是前景可期、未来向好的，这种宏观定力下跨越十年周期的资产配置战略是我们能够长期成功的根本。”邓斌说。
而从配置战术角度上来说，提前研判对于险资来说尤为重要。邓斌以利率债为例介绍称，近几年中国平安都在市场利率走低之前，抓住利率最优化的高点上配置每年高达三千亿元左右的利率债，大量的长久期利率债缩短了资产负债久期缺口，在有效久期口径下，目前中国平安的资产负债久期缺口已缩短至不到两年。
“这种配置第一是需要配置时间的，第二需要有决断力，要在年初的时候早配置早收益，并预判未来利率大概率朝着什么方向走。”邓斌说。
而在风险管理方面，邓斌认为在众多抓手间最根本的就是均衡配置，分散风险。
“分散风险的原理是组合管理，这就像一个‘跷跷板’，这边起来，那边下去，就会产生最终的均衡效应。”邓斌称，中国平安险资投资需要秉承两大均衡配置，大方向上的均衡配置是以长久期利率债为代表的固收资产和以股票为代表的风险资产之间的“八二”均衡，同时股票中又有“哑铃型”的均衡配置，即高分红价值股和成长型股票的配置“对半开”，这带来的好处是市场下行时高分红价值股表现稳健，市场上行时则可以抓住成长股的机会。这种均衡配置的战术让中国平安的平均股票收益在近两年市场大幅下行时能够平均超越沪深300全收益指数两位数以上。
逆势加仓
进一步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是去年资本市场政策层面的一大重点，险资作为其中之一被寄予厚望。
对此，邓斌回应称，在上述“哑铃型”均衡配置策略的基础上，中国平安其实近期一直在逆势加仓。
“我们的战略定力很强，但是有一个战术区间，会跟着市场的情况去做。2023年市场在下行的情况下我们是逆势加仓的。包括今年年初，我们也是积极地响应国家号召入市、加仓。”邓斌表示。
从2023年末中国平安的大类资产配置情况来看，股票和权益型基金在投资资产中的占比为9.3%，较2022年末的8.7%提升0.6个百分点。
在邓斌看来，逆势加仓就是为未来将要到来的市场反弹做准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将过万重山。”邓斌略改了李白的这句诗来形容中国经济的前景，“我们认为中国经济正在经历触底回升，股市已经开始反应了。经历了2022年、2023年权益市场下行，我认为我们会迎来一个上涨的2024。”
基于这样的预判，邓斌表示，中国平安只需跟随市场趋势和国家政策指引的方向，一方面在成长股配置中更偏重国家政策推动的新质生产力有关的板块配置以及与环保、智能化有关的产业配置，在不确定性中抓住确定性发展的一些行业；另一方面，维持近两年来加大对分红型价值股配置的策略，抓住确定的现金流。“部分央企、国企股票有巨大的价值潜力，它们的PB很低，股息率高且稳定，现金流非常强劲，底层的业务也是非常稳健的，所以这些企业股票都是我们非常有兴趣的投资标的，我们会继续加大这方面的配置。”邓斌说。
压降不动产
近期不动产投资备受各界关注。对第一财经提出的相关问题，邓斌回应称中国平安从三年前就开始压降不动产投资敞口。
年报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12月31日，中国平安保险资金投资组合中不动产投资余额为2039.87亿元，在总投资资产中占比4.3%，较2022年末下降0.4个百分点。该类投资以物权投资为主（包含直接投资及以项目公司股权形式投资的持有型物业），采用成本法计量，在不动产投资中占比78.4%，主要投向优质商业办公、物流地产、产业园、长租公寓等收租型物业，以匹配负债久期，历史业绩稳定；此外，债权投资占比17.3%，其他股权投资占比4.3%。
邓斌表示，中国平安险资目前的不动产配置中大部分（约1600亿元）是物权投资，这部分物业空置率低，租金收益率也令人满意。“这些不动产历史上的IRR（内含收益率）是完全符合我们投资收益假设的，我们还是很满意的。”邓斌说。
同时，邓斌也提出，随着不动产行业的发展，需要用新的眼光看待。“我们现在看到的不动产，住宅方面有长租公寓；商业不动产方面有物流园区、商业综合体。”
据邓斌介绍，中国平安目前正在重点配置长租公寓，他认为长租公寓符合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是国家政策的鼓励方向。另外，中国平安也在积极配置互联网数据中心。“我把互联网数据中心叫做新一代的不动产，未来大量的生产力都产生于大数据算力方面。这些都体现了不动产配置的多元化，不再局限于办公楼等旧概念的不动产。”